“唉，你听说了吗？”

“慕大小姐眼睛瞎了！”

“是丞相家的慕小姐？”

“不然还有哪个慕小姐！听说……”

那人悄悄俯下身子，凑在另一人的耳边低声道：“是给那位毒瞎的！”说着还用手指了指上面。

“那位？”另一个人神色惊恐，连忙捂住了他的嘴，“不要瞎说！”

“哪里是瞎说！今天我还看见慕小姐出城施粥！那眼睛是真真地看不见了！”

“唉……”

……

街头巷尾，市井人家，一个个都在议论人美心善的慕大小姐突发急症，眼睛失明的事情，有些知道的多一点的，悄悄地交头接耳，互相传告。

慕洇一大早就离开了丞相府，整整一车队人跟着，声势浩大地去城外村子里施粥了。

“小姐。”织晓小心翼翼地扶着慕洇，下了马车。

城外的几个村子都受过慕府的恩，活着说，都受过慕洇的恩，设立私塾，聘请塾师，还有陈易先生不时地来私塾中教导授课。

不仅给他们提供吃住，还为他们提供营生，村里的地，庄稼的收成一直不好，改种了茶树，每日收茶炒茶，生活一时之间倒是大改了。

慕洇甫一下马车，就听见咚咚咚的声音，疑惑地偏过脸去，“看”向身边的织晓。

“小姐，乡亲们在给您磕头呢。”

织晓笑言，眼底却藏着一丝隐痛，他们家小姐这么好的人，眼睛怎么就……

慕洇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转过头去：“快起来吧。”

“我今日不过是来塾里看看，不打扰大家的。”

慕洇浅笑着，转过头，一双灰白破败的眸子直愣愣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在场的所有人，可都是还记得的，不过四个月之前，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笑意温软，说要给他们更好的生活，被他们顶撞了之后，又是一副官家小姐的矜骄贵气，而现在……

不少妇人已经抹起了眼泪。

慕洇听着众人的抽气声，嘴角轻轻地勾了勾：“大家各自忙去吧。王伯去别村施粥吧，也不耽误大家的活计了。”

织晓搀扶着，慕洇对着众人施施然地回礼，然后向着村子内的私塾走去。

其实她是不愿意就这样由人搀扶着走的，听慕家几个暗卫哥哥姐姐们提起来过，内力修为极高之时，能够听声辨息，可以不用双目视物。

可惜她不行。

慕洇向前走着，身后跟着慕温等人，在村内的私塾内走了一圈，同小孩子们玩闹了一会子，慕洇便出了私塾，她不知道该望向何方，所以垂着头：“这个时候，上秋茶了吧？”

织晓望了一样远丘上一片青山碧色，小心翼翼地答道：“是呢。中秋才过，秋茶……刚刚上呢。”

可是她看不见，不知道沈晋选了什么茶种，不知道如今长势如何，不知道……她有没有看见的那一天。

“其实秋茶倒是在次。”慕洇神色淡淡，“最好的茶，乃是明年的明前茶。”

织晓安慰道：“小姐那个时候，必然可以亲自来采一捧上好的茶尖。”

“对了。”慕洇道，“我让你们去查醉红颜的人源，有查出什么来吗？”

织晓扶着慕洇慢慢往前走着，一边道：“醉红颜这种地方，人多而且杂，有外拐的，有自入的，有被卖的……”

织晓压低了声音：“还有一些……不是陛下就是谢家。”

而这些，才是醉红颜真正的编内人员。

“截了。”

“啊？”织晓有些茫然，“什么？”

就在刚才，就在织晓说“亲自来采一捧上好的茶尖”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了一些旁的东西。

慕洇神色坦然而平淡：“要小的，十岁到十四岁最好，幼女，处子，模样也要好。”

织晓吃了一惊，不仅仅是织晓，后面跟着的慕温，暗处的慕七，一个个都瞠目结舌。

“这……”

“小姐，我们已经有了东南书局，东南书院和东南茶社……除了书院，哪个不是日进斗金……”

何苦要和醉红颜抢生意！

织晓暗暗叫苦，小姐您还是个大家闺秀啊！

慕洇摇摇头：“这个不一样。”

“隐去主人，不要让别人查到是丞相府。”

“买来的女孩子安顿好，我亲自调教。”

慕洇侧过头，对着空中道：

“慕卫里面，有没有新人？”

慕七从空中无声无息地落下，悄悄从慕洇背后绕到慕洇身前：“有。”

“回去告诉大哥哥，挑几个模样好的送过来，最好，带一个会媚术的姐姐。”

“小姐——”

织晓还想再劝，那边慕七已经低声应道：“好。”

织晓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净跟着小姐胡闹！

女孩子家家怎么可以办什么青楼！

——

“可都有姓名？”

慕洇的脸半隐没在黑暗里，看不清楚神色，身旁站着的，是慕一从慕卫里挑出来的“会媚术的姐姐”，叫烟雪。

慕卫有千余人，但是能有慕姓的，只有十二首领，分别赐名一到十二。

其余的人，只有代号。

昏暗的房子里，慕洇的对面，是一群瑟瑟发抖的小女孩，看模样都不过十二三岁，每个人的脸上都干干净净的，但是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害怕。

慕洇这一开口，那些女孩子一个个拼命往里面缩着，无人应声。

“你们知道，你们本来要被卖去什么地方吗？”

一群女孩子缩成一团，慕洇甚至听到几声抽泣的声音。

“你们本来应当会被卖去花楼。”慕洇自顾自往下说着，慢慢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你们知道花楼是什么地方吗？”

“就是会把你们绑在床上，剥光衣服，任人赏玩的地方。”

慕洇的神色在昏暗的房间里有些阴诡，但是语气却是出人意料地平静淡然：“我不知道你们从前过的都是什么样的生活，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但凡是觉得自己走出去还有活路的，现在就可以从这间屋子里踏出去。”

但凡是觉得自己走出去还有活路的。

慕洇其实已经养了他们三天了，这三天以来这些女孩子过着从前做梦也不敢想的日子，有饭吃，有澡洗，还有干干净净的衣服穿。

此时此刻，慕洇这样说，她们反而都犹豫了。

因为外面，对于她们来说，更是炼狱。

“没有人吗？”

“都觉得自己出去没有活路？”

慕洇没有听见声音，笑了。

“那么接下来，就要都听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