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站好。”

慕洇虽然眼睛盲着，气势却很盛，那些女孩子一时之间被吓住了，呆呆地蜷在一起，没有人动。

“烟雪。”

隐没在黑暗中的女人婷婷袅袅地站了出来，胭脂娇艳，红唇如火：“都听不懂吗？”

烟雪轻轻柔柔地笑道：“我们这里，不留不听话的人。”

几个女孩子有些瑟缩，终于慢慢地，有一个人站了起来，所有女孩子都慢慢地站了起来。

“按照年龄，从大到小，从左到右站好。”

女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踌躇不定，慕洇耐心地等着，过了一会，脚步声渐渐熄了，慕洇知道，这群女孩子估计都站好了。

“我方才问你们名字，你们没有人回答。”慕洇淡淡道，“那么现在，你们都没有名字了。”

“从左到右，你们的代号，流一，流二，一直到流十。”

慕洇的声音忽然变得冷冽：“听明白了吗？”

“……明白。”

那些女孩子看见慕洇不过比她们大几岁，就有了这样骇人的气势，完全陌生的环境，虽然她们之前三日的日子很好，但是心底，总归是害怕的。

“我们这里，不留不听话的人。”慕洇看不见，但是她可以想见这些女孩子的凄苦与恐惧，终于还是心软，多了话，“只要你们听话，你们每天都可以过上舒服的日子。”

“如果你们不听话，现在，就从这间屋子里走出去。”

“这里是盛京城，到处都是吃人的怪物。”

其中一个女孩子眼神一定，神色坚定地朝着慕洇磕了一个头：“我跟着你！”

“哦？”慕洇偏过头去，声音玩味，“跟着我？”

“主子！”那个女孩子重重地磕了磕头，“奴婢知道，主子是想要谋大事的人！”

慕洇神色不变，若是她看得见，她必定为以眼神询问烟雪，可是她现在……不行。

“谋什么大事？”

“奴婢不知，但是奴婢愿意跟着主子！”

慕洇神色淡淡地朝着女孩子发出声音的方向：“你有何求？”

她看不见，烟雪阴暗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那个女孩子，看不见那女孩眼底汹汹狠意，看不见她几乎抠在地上的手指，她只听得见她咬牙切齿，充满恨意的声音：“我要谢家，付出代价！”

“你行几？”

女孩子还以为是问她家中排行，“二”字正要脱口而出，忽然碰上了烟雪阴仄的眼，惊出了一身冷汗：“……一。”

“流一？”

慕洇淡笑着：“我对你的过往没有兴趣，你现在是我的人了，最好……”

“不要给我惹麻烦。”

“是。”流一低低地垂着头，咬牙。

“烟雪。”慕洇声音很淡，“调教吧。”

——

“小姐，奴婢去查了。”织晓手捧着一堆资料，向着慕洇道，“是醉红颜的前花魁——牡丹的妹妹。”

“牡丹？”慕洇想起来了，这不是当初谢颖说的“哥哥要带回家去的女人”吗？

“前花魁？”

慕洇虽然觉得当初她去北郊之前，在醉红颜中的那几个人多是在做戏，只是这戏……可别是真做了才好。

“奴婢去查了这个牡丹，十岁被卖进醉红颜，家中无母，父亲是村子里有名的赌鬼，滥赌成性，输了钱，就拿女儿去抵。”

“牡丹的母亲生下了牡丹和她的妹妹，就是流一，那个男人嫌弃她不生儿子，经常打她，后来那女人就跑了。”

织晓平静地说着：“牡丹——那个时候还是叫小秋——被卖的时候，才只有十岁，本来是打算做**的，但是醉红颜的老鸨觉得她颜色好——六年之后，小秋成了牡丹，成了醉红颜的头牌。”

“牡丹和谢家，有什么关系？”

她记得，她离开京都之前，牡丹姑娘，还是醉红颜里头牌啊。

“谢家大公子，谢长安。”织晓翻看着手里的资料，“坊间传言，谢大公子，常在河边走，终于湿了鞋——栽在牡丹姑娘身上了。”

“小姐离京的那三个月，谢公子一抬小轿，把醉红颜的花魁给接去了谢府。”

“谢大人肯？”

谢大人是耿介正直的文臣，甚至家中都只有一妻，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这样的人，偏偏生了个风流成性的儿子。

甚至纳了一个青楼女子回家。

“谢大人自然不肯，”织晓道，“只不过毕竟是在谢府内院，我们的人无法探查其中内情，只知道——牡丹入府不过三天，就得了急症，亡故了。”

“不过我们查出来的，应当是自缢而亡。”

“那流一呢？”

“流一本名叫别晴西，牡丹卖进花楼里不过三年就已经慢慢有了自己的积蓄，把她接了出来，又供着她们的赌鬼父亲，日子倒也过得去。但是前几月牡丹死了，她爹没了钱，转手又把她给卖了。”

“这样啊……”

慕洇怅然：“织晓，你觉得她可信吗？”

织晓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有些苦涩有些欣慰：都不叫姐姐了啊……

“两分。”

慕洇轻笑：“为什么这么低？”

织晓却神色认真道：“小姐，这样的外人，至多能与五分的信任。”

“别晴西久居京郊，这几日的流言又这么盛，她必然猜出了小姐的身份。”

这样表忠心，不是太蠢，就是有所图谋。

“是，”慕洇低笑，“慕家之大，难道还缺人不成？”

“那些人贩子呢？”

“头目杀了两个，剩下的绑了报官了。”

“转告慕七，收拾好尾巴。”

“是。”

慕洇犹豫半晌，还是问道：“……那些剩下的女孩子呢……”

没有前路，没有后路，那些女孩子们，要怎么办？

织晓笑了：“小姐总是心善的。”

“奴婢知道，小姐虽然是说挑几个好看的。”织晓笑着给慕洇沏了一杯茶，“但总归还是不忍心的。所以奴婢自作主张，身世干净清白的，都留了下来。”

“但是又怕出什么变故，索性扔到九丘上去了。”

“还有些身份不清不楚的，送去官府衙门了。”

慕洇笑了，有释然有无奈，醉红颜每三个月进一次人，少则三十多着五十，可是醉红颜里来来往往，总也不过这么些个女子。

那就是，每三个月，醉红颜都要少那么三五十个人啊。

譬如……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