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是地狱中被放出的魔鬼，另一方是为了保卫家园而誓死厮杀的百姓与士兵。

双方皆是忘死之辈，恶魔不知何为死亡，早已死过便为了恐惧之心。

百姓和军队不愿后退，将家园拱手想让。他们是城中最不容易死的一批人，却是最先死的一批人。

每一只恶魔的实力都有百夫长巅峰，其中甚者已经突破了千夫长境界。一两只算不得上可怕，但是无穷无尽呢？

他们是以生命为代价杀死的恶魔，甚至没有地狱中爬出来得多。

但他们不能退，只能选择死亡。因为身后便是城中自己需要保护的人。

家人，朋友，邻居，点头之交的路人甚至是完全不相识的陌生人。

一切需要保护的人都应该被他们保护。

这是所有在城中与恶魔厮杀之人的共识。也是他们敢于赴死的信念来源。

只是这条用血肉构筑的防线在慢慢后撤，逐渐崩塌。信念抵不过绝对的实力，这是一个残酷的现实。

看着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看着慢慢逼近，啃咬着战友的恶魔，剩下的那些英雄也心生绝望。

李二牛放声大吼，仿佛要吐出心中积郁与绝望，他对这边这些面带绝望却死死咬牙坚持的战友喝道

“我数十秒，我们反攻，拿出你们压箱底的本领。我们去赴死！让这些崽子们瞧瞧咱九原爷们的厉害！”

又轻声对身后被收拢起来保护的无辜百姓说道“我们冲上去的时候，你们就逃！跑得越快越好。身边有人落单也不要去看，能活一个是一个吧！”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十秒转瞬即逝，此时恶魔正好从四方而聚向他们冲来，魔气滔天，身后是尸山血海。这群英雄也巍然不惧，他们齐步向前，每个人都爆发出了巅峰的战力。

有痴迷剑道的剑修，双手各持一把剑，神识又操控三把飞剑，五把剑齐出刺向身前的魔鬼。

魔鬼却是双手各凝出一团黑雾，两手一抓就拽住两把飞剑。黑雾一侵蚀，两把剑就变成了废铁。

这剑修一声闷哼，强行运转劲气，左右两把长剑皆兴起风声雷鸣，凝炼的剑气刺入恶魔胸膛，贯穿心脏。

剑修以为此战已胜，眼睛已经看向了身边苦苦支撑的强横武夫身上。不料魔鬼竟然心脏被搅碎，仍像个没事人一样，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右爪快速地伸出直接将剑修的心脏挖了出来，吧唧吧唧地就吃了起来。

剑修惨然一笑，坦然赴死。“我少时不懂事。用无辜之人修练邪法，这次倒是可以用上。以邪制邪，真是快哉！”

话音未落，被恶魔吞噬的心脏竟然直接爆炸，其中喷出一团诡异至极的血液。几百张人脸在这团血液中哀嚎，一瞬间四散而出，宛如饿虎扑食，钻入恶魔五官中，然后猛然炸开。

恶魔整个身躯被撕裂成无数碎片，死得不能再死了。

失去心脏的剑修死死撑着剑，看着恶魔死去，才闭上眼向后倒去。“这一辈子，我现在才算得上问心无愧啊！”

仔细去看，他脸上挂着温柔的笑脸。

又有一身材高大，长相憨厚的纯粹武夫。纯粹武夫的路子有点像现在还未练气的郭巨侠的情况。熬炼体魄为基，朝九晚五，酷暑寒冬，锤炼无敌拳意为要。

他的拳法不走“刚猛”二字，看上去软绵绵的。可是胸中拳意凶猛，面对一头周身皆是煞焰的炎魔，仍是不管不顾，拳拳到肉。

就算已经闻到自己的肉被烤焦的味道，也没有丝毫犹豫。出拳反而更加果断，更加坚决。

他越打越快，越打越忘记身死。等到炎魔被其活活打死，立刻就断了气。此时，他无坚不摧的拳头，已经被烧得一点不剩了。

而可以看见的是，这位憨厚武夫的头最后是朝向身后人群的。他的嘴角还在拼命拉扯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视线与笑容都是给人群中的一位半老徐娘的。那是他的妻子。

笑容中满是歉意。

“以后无法照顾你了。你要好好活着，遇见比我优秀的汉子，就嫁了吧，一个妇道人家别亏待自己。相公我一辈子没出息，不知道赚钱，连你与街上泼妇骂街的时候，半天也憋不出一个屁来。让你和别人对骂也没底气。但是今天我总算给你长脸了。以后你也可以稍稍有一点底气地出门了。不多，但总比没有强！”

丈夫的一个笑容之中，妻子心领神会地感受到了他最后的寄托，也扯开嘴，笑了起来，眼泪却是不停地流。直接哭得昏迷过去了。

与恶魔厮杀的他们每一个都是这样的英雄。可是最残酷的是，身后的百姓依然没有得救。

百姓刚跑到城墙口，英雄们已经全部阵亡。他们不仅没能逃出一个人，反而是被分割开。

形式前所未有的恶劣。有些时候，现实便是这般残酷。并不是努力与信念可以改变的，更大的可能性是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

但此时，楚云到了。一道寒芒从天外而来，斩首十余众，这才后劲用尽。他直接杀入恶魔群中，一招一式皆是剑意纵横。

楚云此刻就是一把出鞘的利刃。人剑合一，剑就是人，人亦是剑。举手投足间，威力大的吓人，一抬手一顿足就是一只恶魔的覆灭。

恶魔生命力旺盛，有些较为强横的种族就算被砍下头颅也不妨碍他们继续杀戮。但碰上楚云，他们引以为傲的生存能力完全失去了作用，剑意涌入躯体，猛然一绞，整个躯体直接四分五裂。

楚云的剑意九成九都是杀意，他的剑本身就是奔着杀人去的。

恶魔是一种什么生物，他们生存的位面是地狱。地狱位面资源贫瘠，恶魔要生存下去唯一的办法只有屠杀另外的恶魔。

杀戮能掠夺其他恶魔的生命能量，化作自己生存的养料。

所以几乎所有的恶魔都是暴虐的脾气，看到楚云如同杀鸡屠狗般都杀着他们，就都涌到楚云身边了。

百姓见包围圈消失，在求生意志的驱动下，动作倒也不慢，赶紧四散而逃，而有些有着“小聪明”的人就窜到了楚云背后。

其实城中现在最安全的地方确实是楚云背后。逃出城去固然是一劳永逸，但这出城之路可不好走。

城中现在依然各种各样的恶魔占据大部分面积。

虽然现在他们都虎视眈眈地盯着楚云，但你要是从他们身边走过，我想也不会恶魔也不会介意顺手摘下你的头颅挂在脖子上，或者摘下你的心脏当一个小零食。

但楚云身后就不一样了。离得近不说，主要是恶魔想靠近你，不得先把楚云干趴下啊！

只是为什么说这是小聪明呢？因为若是背后没人，楚云可以火力全开，杀个七进七出，毫无顾忌。但是现在只能死撑在原地，以恃强凌弱的剑法真意，将体内血气当作消耗品，苦苦支撑。

血气乃是人之根本，挥霍血气就等于浪费寿命，这无异于饮鸩止渴。而恶魔可是一个接一个在从地底爬出的。好在付出这般代价，楚云一时之间，将所有恶魔都拦在身前。

无恶魔可跨雷池一步！

云层之上，天空之中，只剩下一个头颅的刘邦肆意狂笑。在头颅被楚云斩下的那一刻，深渊意志便将关注从他的身上挪开。原本刘邦只想着先逃离此地，再做打算，见楚云所化剑光离开，心中不能抑制地生出一个疯狂的想法。

此时的他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了，他在意识层面已经不把自己当做一个人了。

“还是忍不住去救那些虫豸了吧！好人？好人！我都不是人了，要这大公德之轮有什么用”他心念一动，一轮弥散着鸿蒙之气，玄之又玄的符文之轮显化，然后炸开。

其中蕴含的功德之力显现出无与伦比的力量，代替已经消失的深渊意志定住玄武。

刘邦借功德之轮余威，以母皇口器大肆吸纳玄武庞大的精华。他现在不想要离开，他要的是玄武和楚云去死。

如今玄武被功德之力束缚，根本无法动弹，只能任凭刘邦吸收。

而城中楚云虽实力又有精进，正在大肆屠杀恶魔，可是却杀之不尽。

一味屠杀恶魔只是治标不治本，根治的方法是要断绝深渊与九原的联系，才可以让恶魔不再源源不断的出现在此方世界之中。

这必须靠九州大道的权柄才能做到。

而在场唯一的权柄就在玄武身上。这也是唯一的破局之法，只是若要动用权柄。玄武需破开功德之力的束缚。

功德之力锁得是他的灵魂，定的是他强横无比的身躯。

也就是说若要动用权柄，玄武必须放弃自己数万年辛苦积攒的修为。这还不算什么，他甚至要连同自己的灵魂一并放弃。

这也意味着，如果要救下太原城的百姓。玄武将会魂飞魄散，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将失去。

试问一句，若你是世界上最巅峰的数人之一，手可摘星辰，脚可踩日月，天下之大何处都能去得。让你放弃一切，只是为了拯救一窝蚂蚁的生命，你也愿意？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这一切，刘邦已经认定，他心中早有算计。“自己这点修为，撑死最多吸纳玄武一成精华，便到达饱和，吸无可吸。到了那时，自己满载而归，功成身退。玄武也可从容离去，修养千年，便可痊愈。双方皆无多少损失。而代价只是一窝蚂蚁的性命而已”

刘邦断定玄武这样断情绝欲的圣人，不可能做亏本的买卖。只会保持原状，任自己吸收，而绝不会拼着魂飞魄散。

“你现在叫做刘邦吧！我不喜欢你。”玄武的声音在刘邦的脑海中出现，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言语之中透露这愤怒。

这让他心中产生极度不好的预感，感受到身下玄武的异动，诧异地叫了出来。

“我不相信你会那样做！我不相信！你这是要诈我！冷静一点！”刘邦语无伦次地说道，下一刻感受死亡的威胁，立马拔出口器，身形一隐，从天地间消失。

“世人皆知我为神兽玄武，殊不知我曾经只是主人鱼缸中的一只乌龟。何来断情绝欲一说？我玄武做这圣人本身就是为了泽被苍生。为世人而死，我之幸也。”

语毕，玄武庞大的身躯化为一阵甘霖向九原城落下。一颗与众不同水珠，飘到了楚云身上，其余本源则引起天地共鸣，惹得大道反噬，一股作气，断离开了九原城与深渊的联系。

土层之下，恶魔的数量已经不再增多。剩下的恶魔，楚云一人则已。

楚云得救了，鲤龙儿重获自由。唯一的代价只是一位圣人的陨落。

“一条命，换百人。这样赚钱的门路，我要是知道，怎么能不掺上一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