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离开吗？”卫琊问道。

“还有一件事。”青谷说道：“将你哥哥叫过来吧，我就不去他的住所了。”

……

过了片刻，那个熟悉的红色身影出现在青谷眼前。依旧是一身潋滟芳华，这一次，他肩上还趴了一只黑色的猫。

“主人。”看到青谷，窫窳立即从湛兮肩上离开，跳进了青谷的怀中。

“殇黎一直跟着你，丹梧和纯狐不久前也去神界找你，就把我一个抛在这里。主人你要是再不回来，是不是就快把我忘了……”窫窳还没有抱怨完，身体便被一只手提着离开了青谷的怀抱。

“你回来了？”湛兮笑着上前，刚想说下一句话，却突然僵在了那里——他被青谷抱住了……

相识这么久，像这样亲密的接触之前并非没有过，但那都是万年前。自从遥笙变成了青谷，他们之间一直不约而同地保持着距离。

所以突然被青谷抱住，他顿时愣在了那里。

“湛兮，谢谢你。”青谷轻声说道。说完，便放开湛兮，后退几步回到莲雾身旁。

湛兮看着青谷眼中的平和，一抹笑容绽放于唇角：“这句话，我倒是听了许多次。”

……

“方才我亲‘你自己’你都要吃醋，为何抱湛兮的时候却不见你有何反应？”从鬼界出来后，青谷问道。

“不知道。”莲雾回答道：“我记得那人，虽然只是零零散散的记忆，但我总有种感觉。”

“什么感觉？”

“感谢。”莲雾回答道：“还有亏欠。”

“你不亏欠他。”青谷说道：“亏欠他的，是我。”

闻言，莲雾却道：“你的亏欠自然也是我的亏欠。”

青谷笑了笑：“所以你方才才没有吃醋阻止我吗？”

莲雾不语。他方才确实是有亏欠的感觉，但并不代表他不吃醋。若不是手中抱着猫，他一定上前阻拦。

“你要将它带去神界吗？”莲雾将手中的猫举到青谷眼前。

“它恐怕受不住那七个日夜的天雷。”青谷看向窫窳：“你受得住吗？”

窫窳连连摇头:“不要不要，主人我不要变成炭烤小猫。”

“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人界吧。”

……

“要不要去不死国见见父亲母亲？”青谷看向莲雾。她想的是，将窫窳送去不死国养着。

虽然对此没有甚多感触，但是莲雾也不反对。

“不过要先去做一件事，然后再去不死国。”

“什么事？”

……

“你带来这些桃树苗作甚？”不死国中，梦不知看着面前数百株桃树苗开口问道。

“自然是用来种的。”莲雾回答道。

“这里有桃林，你们不缺桃子吃。”梦不知有些莫名其妙。

但是当之后看见莲雾一个神界尊神、西方的少帝居然不用法术灵力而是亲手将一棵棵树苗栽下的时候，梦不知再次肯定这就是当年的廉子衿。

只因给过青谷一个承诺，并且还是一个已经不记得的承诺。这位尊神居然不嫌脏累，充当起人界的农夫。

“他当真是你的儿子。”梦不知喝了口茶，看向坐在对面的廉贽。

“你们两个不过去帮忙吗？”梦不知又问道。

“他们小两口浓情蜜意，我们过去只会煞风景。”回话的是宋清雩。

“看你近两日嘴角就不曾落下去过，这是终于将儿媳妇拐到了手心中喜悦难以抑制吧？”

“自然。”宋清雩笑道：“你一个孤家寡人，是难以体会到这种喜悦的。”

梦不知的面容僵了片刻，他就不该调侃对面那两口子，明知道每到最后都是自讨苦吃。

“话说，你们什么时候能有个小孙女来玩玩儿啊？”

宋清雩正要回话，却是突然一顿。片刻后开口道：“子规过来了。”

……

“过往的事，他们终究会看淡的。”宋清雩将廉霁带到莲雾和青谷种树的地方，看到的却只有数百株新载好的树苗。

“是我的错，子衿和阿谷不原谅才是人之常情。”廉霁面容平静，有着勘破红尘的从容。

被关在招瑶之山的监牢中百年，他才渐渐明白过来。原来，是他们一手将玄门送上末路。

亦是他亲自将子衿、阿谷、雨歇推向远处。

“会原谅的，你终究是他们的兄长。”

“母亲，会吗？”一滴泪落下，原来他只是勘破，却并非看淡。

……

“想去何处？”莲雾牵着青谷的手，落到一处不知名的山头。

在不死国五日，他们的树不过才栽种了一半。而想要种下十里百里的桃林，那几百颗树苗也是远远不够的。

但是不知为何，青谷却突然提出要离开。

他们越过不死国上空的时候，看见一艘小船载着两个人缓缓靠岸。

青谷沉默了片刻，似是从低落的心绪中走了出来：“嗯……先去江城吃糖葫芦，再去棠棣城品尝柳丝酒。”

“再然后呢？”莲雾的面容也渐渐漫上柔和。

“再然后啊，之后再想。”青谷拉住莲雾的双手，面对着他倒退着走：“我们先去这两个地方，然后再想接下来去哪儿。”

“去过这两处之后，我倒是想起一个必须要去的去处。”

“何地？”

“神界？”

“回神界？”

莲雾点头。

青谷不解：“你有事务要处理吗？”

“确实有要事。”

“什么事？”

“娶你。”莲雾略一使劲儿将青谷拉到怀中，然后俯身将其抱起：“我们在神界，还缺一场婚礼。”

……

西方少帝莲雾和万兽之主的婚礼，自然是四极同庆、神界共贺。

来自南方的使臣送上葶苎公主亲自准备的贺礼——她从西方抢走的，少帝莲雾的记忆。

……

百年时光匆匆而逝，弥漫着阵阵桃花香气的不死国的一处院落中，十余个周身灵力四溢的上神或坐或立。相同的是，每个人的面容都极为凝重。

“这怎么还不出来？”云流景急得很了，晃了晃身旁萧雨歇的胳膊。

“你们也没有孩子，她自然也不知道。”答话的是梦不知：“我记得当年在人界游历，产妇诞下婴孩一般都要数个时辰。”

而青谷进到屋内，才不过几刻钟。

“数个时辰？那岂不是可经历一场劫难无异？”云流景惊讶道。

“你当一个生灵的诞生是很容易的事情吗？”梦不知道：“这三界之中的亿万生灵，都有其要经历的劫难。

生劫，便是第一劫。”

“这看上去更像是母亲的劫难吧。”云流景嘀咕道。

他看了看身旁的萧雨歇，暗暗决定还是不要孩子了。有子衿的前车之鉴，他可不舍得她受这么大的苦楚。

因为今天，萧雨歇直到五百年后才怀上身孕。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子嗣缘浅，却不知原来是今日青谷生产的阵仗着实吓坏了云流景。

果真如梦不知所言，两个时辰之后一声响亮的啼哭声才从房内传出。

顿时，院中众人的表情从凝重变为兴奋。

片刻之后房门打开，宋清雩抱着一个襁褓走出。襁褓周围罩着一层灵力聚合而成的屏障。

“九尾狐？”梦不知第一个伸手去抱，自然也是第一个看到了婴孩的模样。

只见襁褓之中确实是一个婴儿，但散发着青芒的灵识却呈现九尾狐的模样。

“这到底算兽，算神还是算人啊？”云流景的话，问出了众人的心声。

但是无人回应他的话，因为十几人都在排着队等候婴儿传到自己手中。

只见宋清雩并未将婴儿交到早已伸出手等候的梦不知怀中，也没有交给婴儿的祖父廉贽。

而是转身，将襁褓放到了并未伸手却紧盯着婴儿的廉霁怀中。

接住襁褓的廉霁一阵错愕，有些不知所措。

宋清雩笑道：“可千万要将你的小侄女儿抱好了，摔了她我可饶不了你。”

“是，母亲。”廉霁的回答还带着些木然。

“阿谷和子衿说，让你给她取名字。”

闻言，十几双艳羡或者说嫉妒的目光落到廉霁身上。

却见廉霁似是终于反应过来一样，看着怀中的襁褓露出笑容：“廉青，就叫廉青。”

房内，莲雾坐在榻上，青谷靠在他的怀中。

“你是算好了今日会生产，才突然说要来不死国？”

青谷自从怀有身孕之后便一直在益清宫中养胎，今日却突然说要来不死国。

莲雾宠着她，所以百依百顺。可将少昊氏帝室的成员惊得一身冷汗。

这青谷腹中所怀可是和如今的西方天帝同一辈分的帝室成员，可以说是得到了整个西方的瞩目。

所以，莲雾带着青谷来不死国。西方帝室以长肖和九燏夫妇为首，几乎都来到了不死国。

而就在来到不死国后不到一个时辰，青谷百年淡定地开口，说她要生了……

“我想让我们的孩子出生在这里。”青谷道：“当初身处人族之时，过的着实有些酸苦。你许我一片乐土，却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化为泡影。

许是真的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自那之后不死国便成了我心中解不开的结。

如今廉青出生在此处，这个结便算是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