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扑了个空。

她紧着喘了几口气，想要缓解全身的紧张，但浑身还是依旧在发抖，手握上方向盘的瞬间几乎都忘了该怎么操控。

静下来的几秒钟像是非常漫长，在这之间，穆缘在考虑一个问题，到底是跑，还是留下？

客观来讲，如果不跑，那她绝对就是死路一条。但是她所开的普通轿车是绝对跑不过易桦川的跑车的，而且如果她一直向前开，就会到达市中心的街区，按照易桦川现在疯魔的状态，很可能会伤及无辜。

穆缘沉静过后，易桦川已经又将车子开了回来。

看见她已经启动了车子，他将车慢慢停留在了马路上面。穆缘踩了一脚油门将车子开上了主路，在前方一个调头，车子就正好横截般停在了跑车的车头侧面。

穆缘的心蹦得就像要跳出来，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手心中的汗渍已经将方向盘打湿，通过蓝牙耳机拨打了报警电话之后，她的视线重新放回了道路的正前方。

其实穆缘此时此刻依旧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脚已经踩在了油门上，面前是易桦川即将就要发动的车子，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她的大脑飞速旋转中，想到的也只有笨方法。

易桦川的车已经再次回轮，但穆缘的方向太过偏移，他只能开始倒退一段距离。

冲上前的车子奔驰而上，呜呜作响的风声穆缘听得十分清楚，本做好了避让准备的车子停在了原地。

穆缘一动不动。

车子开上前的速度比之前她所见的还要快，但却出奇的稳，也许是因为之前的人是太过急迫而疯癫，而这一次的疾速，还加入了技巧。

易桦川打方向盘脚踩油门，是出于躲避的本能，他的心思全部都放在如何对付穆缘上面，对于侧方要突如其来的碰撞，他一下子就慌了神。

偏离的车头直直地朝着路边的障碍物冲了过去，狠狠的一声撞击，车前盖已经撞毁，同时，车尾部的后方，一辆跑车极速而过。

穆缘看着面前的车辆已经被撞烂的车头，她打开车门，落地的腿有些软，但她还是尽力地支撑住了。

出现的第三辆车从远处开了回来，稳当地停靠在了路上，推开车门走下来的人如飞一般地朝穆缘奔了过来，迎面两个人抱了个满怀。

“你没事吧？没事吧……”南劭的手拍在她的脑后，嘴里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迫切地需要他回答。

穆缘紧闭了一下双眼，如释重负般地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这才回手抱过他。“我没事，阿劭。你呢？开那么快，你有没有受伤？”

南劭没说话，就是狠狠地抱着她，力气很大，就像是消除他们之间想要所有的间隙，将他们变成一个人——这是他第一次舍得强势，只为了确认她此刻就在他身边。

直到他的呼吸渐渐恢复如常，他才在她耳朵处轻轻亲了下，然后抬头。

穆缘摸着他的脸。“有事没事啊，开那么快，太危险了吧。你怎么这么冲动啊？万一要是撞上他了呢？”

南劭笑了，摇摇头，抓住她的手在唇边亲了亲，回过头看向路边已经将近报废的车辆。“我的车比他的车好。”

穆缘被逗得在眼中闪着泪花的时候无奈笑出了声。

救护车和警察几乎是同一时刻赶到的，去往警察局的路上，南劭给楚无争打了电话，楚无争带着人就过来了，想赶来的警察道了谢，将他们两个接走，一起去了医院。

易桦川被撞得很厉害，长时间缺氧，中度脑震荡，因为胸部被挤压，肋骨多处骨折，腹部器官破裂出血，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三天，才勉强脱离生命危险，转到普通病房。

期间，楚无争让手下警员调查了案发地点周围所有道路的监控录像，根据夜宵老人所提供的具体时间，终于在一条相隔几百米的公路附近发现了陈梁的车，也在上面看到了易桦川的身影。

根据陈梁生前的证词，警方在他的汽车后备箱中找到了两名死者的皮肤组织，以及在车内行车记录仪中，调查出了易桦川参与第一起案件中抛尸行为的全过程。

单人间的病房里，楚无争坐在病床边上，周围围上了一圈的警察。

易桦川的身上全是绷带，连脑袋上也不能幸免，他现在清醒着，但身体动不了，只能转动眼珠看着四周穿着警服的人。

“易桦川，陈梁死了，你应该知道吧？他在死之前，留下了全部的证据还有他的口供，说明了你全部的罪行，白裙女人案是你指使鲁彪和田二桂的吧？最近北市和金北的两起凶杀案也和你脱不了关系！”楚无争说完，拿出陈梁留下的资料，在他眼前翻了几页。

“我知道你练过弹弓，还参加过比赛，当天晚上，你拿弹弓打老人家玻璃是为了引开他，可是你注意到水泥地上没有石头，所以担心暴露，就把自己准备的所有石子都洒在了地上迷惑警方，可是百密一疏，你手上的香粉，还是留下了证据。”

头顶的吊瓶一点一滴地流动，针管在易桦川的手上，摇晃着动了动，周围人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

“我问你，田二桂是谁让杀的？”楚无争问。

“我。”易桦川已经能开口说话，但是声音还是有些虚。

“陶喜是谁杀的？”

“我。”

“陈梁是谁杀的？”

易桦川像是笑着，脸部抽搐了一下。“陈梁不是我杀的，不过幸亏他自己下手得早，要是我来，就不会让他这么好过了。”

楚无争无奈咬牙，手中的证据被他递给了一旁的警察。

站在一边的穆缘早已经按耐不住，看见楚无争整理着手中的记录，她直接就从人群中站到了病床前，盯着床上的人，她掐着自己的大腿，迫使自己冷静。

“易桦川我问你，我弟弟是怎么死的？”

易桦川转着眼珠看她。

穆缘更加激动，说话时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四年前，穆木被你的手下开车撞击身亡，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他的卧底身份？他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相对于之前的平静应对，此时的易桦川好像已经开始了负隅抵抗，面对穆缘一遍一遍的询问，他都选择闭口不谈，即使一旁的楚无争也参与到了询问过程中来，他都还是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穆缘感觉自己要崩溃了，她痛恨于易桦川此时的沉默，但她也对于自己隐忍不住的叫嚣心生不满，无可奈何，她一气之下就从病房里跑了出去。

在楼梯间里，穆缘面对着墙壁，恨不得用头猛地撞上去。手抵在墙上，额头慢慢地顶在了手背上，她咬紧嘴唇均匀地倒着气。

楼梯间的闸门又响了。

走进来的人站在了穆缘的背后，身后的手先是拉住了她的胳膊，然后慢慢地让她转回面向着他的怀抱，伸长手臂一把抱住她，一气呵成。

“想哭就哭吧，你哭的样子我觉得很可爱。”

穆缘的眼泪掉了下来。

“阿劭，我真的好担心，现在证据确凿，易桦川再傻也应该知道自己是死刑了，他一定很恨我，所以才选择什么都不说。如果他真的不说明四年前那起案件的疑点，那我该怎么帮穆木证明他的因公殉职，那我所有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穆缘趴在南劭的怀里边哭边说，南劭给她擦着泪。

楼梯间里，她的哭声很小，但是还有微微的回音，南劭听得脸上的神色更深。

“我帮你，穆缘。”南劭手在她不时抽动背上摩擦着，他的声音沉缓，从来都能让她安心。

他轻轻吻着她的发顶。“我帮你。”

中午时分，楚无争安排随行的人员大部分都回到警局去了，只留下手边几个人继续在病房外看守着。

外卖到了，穆缘和大脸在楼梯间里坐着吃盒饭，已经提前吃完了的楚无争在病房门口与前来视察的医生沟通着他的出院时间。

南劭的饭被穆缘放在手边，他趁着这时候，走到了医院的大门口，看着迎面拐进来的车，他抬了一下手。